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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6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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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了。

少白忽然跳上池子里的一方石山,接着以几块露出池水的石墩为跳板,依序跳到对岸。这是我们小时候跳惯了的捷径。没等他招手我就跟着跳了过去。池子对岸就是那间蓝色琉璃瓦的平房。

还记得以前黎爸禁止我们跑进这屋子,但我们总是喜欢偷溜进来,因为屋子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第一次看见唐三彩和毒蛇标本不是在故宫和生物教室,而是在这里。

少白坐在门边的太师椅上,身旁有一台古董唱片机。他甚么都没说,静静听着老旧唱片流出的音乐。我倚着门框,一起聆听少白对妈妈的思念──是披头四唱的《ichelle》。

ichelle,ybelle

thesearewordsthatgototherwell,

yichelle

ichelle,ybelle

ntdesotsivonttrèsbienenseble,

trèsbienenseble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

that&039;salliwanttosay

untilifdaway

iwillsaytheonlywordsiknowthat

you&039;lnderstand

音乐结束,少白小心翼翼将那张小尺寸的唱片收进封套,再装进绒布包的盒中。

「这是当年我爸在纽约送她的唱片,说披头四替他说出心里的爱。妈妈一直珍藏着,连去疗养院都捨不得带出门,怕弄坏了。他如果爱她为甚么不自己说,何必让披头四帮他说呢?」

他将盒子放进背包,看样子不想把唱片留给黎爸。

「如今他想说也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只好保持沉默。也许他找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聊天解愁,而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追悼妈妈──这是一场只有我们两人参加的葬礼。

隔着许多建筑依然听见从筵席传来的杂声,却显得遥远,有种隔世观物的超然。也许是园林的怀旧感渐渐殊化了空间和时间,也让葬礼的仪式与精神渐渐和谐起来。我企图在沉默中探求少白的心,却一无所得。

沉默良久,少白忽然开口,面色凝重而认真。

「你和姜珮,怎么样?」

「在一起了。」

「感情很好吧?」

「还不错。」

「你……爱她吗?我是指那种真心真意的爱。」

「嗯。」

有点纳闷他为甚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他的表情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少白起身走到墙边,从墙上取下一相框。

照片里有许多人。中央坐着一个壮汉,怀里抱着小婴儿;壮汉旁边坐着一位美丽女子,依稀是黎妈妈年轻时的模样。后面站着许多男人,我立刻认出最右边靠墙的是我爸。

「小海,在我妈的葬礼这天,无论我提出甚么请求你都会答应我,是吧?」

「呃……大概吧。」

「如果我说,请你把姜珮还给我,你会答应吗?」

我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即使听到他要我抓一隻大象表演后空翻给他看,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

「这算甚么?小白,她可不是甚么物件可以这样让来让去。」

「三个月前我让给你的时候,你可没说她不是物件。」

「可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是吧?现在你爱上她了。」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让的问题,而是这样做到底有甚么意义?难不成过了三个月黎少白忽然发现自己也爱上姜珮了?这不是太离谱了吗?

我正想发问,少白就举手阻止我。

「只是『假设』罢了──假设我提出这项要求你会不会答应。既然实际上没有提出,你也就无需拒绝或接受了。」

他的确有说「如果」两个字。然而他会这么说绝对不是无聊耍着我玩,尤其在这么沉重的日子,他必然有些想法。

「小白,无论有甚么想法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没甚么不能说的。」

「没甚么想法啦!就当作我太过悲伤,悲伤到神经不正常吧!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找你来是想好好跟你聊一聊,说些我妈的事给你听。前阵子我在美国听了不少故事,挺有意思的。」

也许是开头被他扔出来的「假设性」问题惊吓一场,因此少白后来说的故事比较不那么令人吃惊了;一方面也是以前就隐约明白上一代他们年轻时的勾当,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听到爸爸以前竟然是那样的冷血杀手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过,黎少白的故事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时也无法想清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故事忽然就跳到二十年后。他说───

「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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