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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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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是好的,我原要她知道我的故意。

「你又何必找我呢?我都已经跟小海在一起了,是你要我们在一起的。后悔了吗?」

「嗯。」

「可惜,晚了。」

「真的爱上了?」

她没回答我,伸手接下厨师端来的凉拌牡蠣,低着头逕自吃起来。店里客人不多,有一对男女低声交谈好像有点严肃的话题,还有个穿西装貌似上班族的男人边吃生鱼片边阅读报纸。女服务生专注地观赏水族箱里的黑鯛,用手指戳着鱼缸玻璃却完全无法引起鱼儿注意。等我将目光重回姜珮身上,她已经吃完那碟牡蠣了。

「真的爱上了?」我又问一遍。

她用纸巾擦擦嘴,以彷彿评论菜餚的口吻说:「怎么说呢……三年前来台湾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遇上你,遇上小海。人生好像偶尔就会这样,某个时刻突然来到,突然就不一样了。还记得那天吗?三个人一起去海边玩,就是那样的时刻。在那之前与在那之后相当明确的分为两个阶段,没有过渡期,没有缓衝,没有重叠………也许有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中山北路往南走,忽然就变成中山南路了,那么两条路交接的那个十字路口究竟算中山南路还是中山北路呢?明明是一条又宽又平坦的马路,每天几万辆车子经过,却说不清楚它的路名是不是很奇怪?如果你今天经过那儿,你只会说我经过了中山南路和中山北路,完全不提那个路口,彷彿它不存在似的。如果两条路是紧密连接而没有任何过渡的阶段,那么交界线又该画在哪里呢?很大的十字路口耶!」

「不奇怪啊,那条路不是没有名称,它就叫『中山南北路交叉路口』。如果你在十字路口中央被警察开了罚单,罚单上写的违规地点应该也是这个……大概吧。」

「所以它的名字就是它存在的状态?好比我的名字不叫姜珮,叫『黎少白的前女友』?而你的名字叫作『姜珮的前男友』,然后我又变成『姜珮的前男友的前女友』……」

「照你这么说是有点奇怪。」

还是不太明白她想说甚么。或许她想说的不在于「说甚么」,而是「我们正在像一般人那样吃饭聊天」这件事?

「正因为奇怪,所以弄不明白。然而即使不明白也不要紧,只要你越过那个路口就来到中山南路了,不会因为不明白这件事就搞不清楚自己正走在中山南路上,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很明确的啊!」

「就像你现在的状态?很明确是『康海伦的现任女友』?」

「很明确。」

「不能带你走往另一个路口?」

「不是不能,是不要。」

我握住她的手,从她的掌心传来微微一震。再一次窥见些甚么。

打算用熬不住百般思念、突然感情溃堤式的动人告白,对她说:「离开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了,无法停止,再也无法压抑………」却好像身体里某个机件卡住似的,没办法流畅地说出口。

我忽然想起「夏晓天」这个名字,背脊发凉。

「还能再见面吗?」

挤了半天才挤出这句,但姜珮没有回答。

在那之后我们又见了三次面,每次时间都很短,都是她主动表示该回去了。我问她是不是担心小海起疑,她的回答并不是「有甚么好怀疑,我们又没干嘛」,而是直接承认自己担心。

「绝不能让她知道我们见面的事,答应我。」她郑重交代。

这是不是间接表示她对我仍有情意?暗示「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不想伤害小海」。每次见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总有几次偶然触动恋爱话题,或者说「恋爱式的话题」。我小心翼翼的栽培那种子,期待看见开出怎样的果实。

会是怎样的果实呢?这个冷酷的女人会不会真的爱上了我,在爱情冲昏头脑的情况下不小心说出我想知道的事?又或者她故意让我以为爱上了,正在一步步引我跌入某个陷阱中?我的下场会不会像夏晓天那样?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试一试。

第四次见面,我和她约在「uni」。四个多月前和她初识的那晚,我在这儿喝到烂醉被她带回家。想起在一起那两週的时光,我的确是快乐的,几乎以为自己深深坠入情网,当时的强烈情感一直留在记忆的库房中,被贴上相当特别的标籤,偶尔经过打开门瞧瞧总是一再感到心绪颤抖。

当时为何忽然抽身离开?为何感到莫名的强烈的不安?也许可以归功于我发达的第六感,在无意中窥探到姜珮的邪恶本质因此落荒而逃?又或者我的离开只是单纯出于对爱情的恐惧,潜意识排斥让自己沉入幸福的牢笼,那样的话,我等于被自己的颓废拯救了,就好比身体太差而被免除兵役却因为不必上战场而保住一命,那些身体好的反而被自己的健康害死。

这些想法是不能说的,说出口的是「分手让我不断悔恨,整颗心被思念给淹没,几乎灭顶,直到再见到你才又开始有了呼吸……」我总能把这类肉麻的语言说得很动听,听起来就像三岁孩子似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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