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是阴晴不定的。
即便有了几日的阳光明媚,到了这天晚上,待都煦和楚望舒清扫图书馆的例行公事完毕,即将离到校门之际,天空又毫无征兆地下起愈演愈烈的雨。
她们两人相伴着狼狈退回空旷的图书馆内时,西装式的校服外套连着单薄的衬衫早已浸透大半,紧贴在汗津津的皮肤上,黏腻无比,说不出的难受。
不约而同脱下了湿沉沉的皮鞋、腿袜和外套,将领结解下一齐置于地板,再敞开衣领,累赘卸空,舒适了不少。
但待两人疾驰的喘息渐缓,冷意便像蛇一样顺着她们裸露的腿根向上缠爬到背脊,鸡皮疙瘩阵阵地冒起。
两人不自觉地靠拢,缩在门廊下灯光昏黄的一隅。
馆内此刻更显幽深阒静,雨水敲打高窗玻璃的噼啪声,单调而巨大,在四壁间回荡;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受潮的霉味、雨水混着泥土清冽的腥气,以及她们身上蒸腾出的、带着体温的湿暖气息。
都煦双手抱膝而坐着,镜片蒙上一层没来得及擦掉的薄水雾,让她偷瞥对面的楚望舒的眼神很朦胧。
她倚靠着书架,微微低头在包里翻找东西。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几缕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瓷白的脸颊上。
闪亮的水珠沿着她柔而有力的下颌线滑落着滴,滴到脖颈、锁骨上,视线不受控再向下,便是几乎透明的衣料勾勒出的一副年轻、纤瘦、白皙而诱人的肉体。粉色的胸衣更是扎眼得移不开。
那么一颗属于青春期的敏感的心脏,在都煦的胸腔里像被惊动的幼鸟,扑通个不停。脸颊、身躯不受控制地发烫,可明明四肢还是冰冷的。
楚望舒苦苦寻找的还是那枚p3。但她还没来得及摆弄,就被都煦的注视烫得侧过头去。那双珀色的眼眸在湿发后显得格外深邃,黑曜石似的,透着一点潋滟水光,很好奇地。
四目交错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唯某种滚烫的东西在无声流淌,而且变得愈发焦灼。
都煦乱了心神,为了掩饰这种异样,她转过脸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故作轻松地开口,清亮的嗓音在空旷的境地中带有显然的微颤:“望舒…在我们学校的春天,有个…很特别的‘现象’。你知道是什么吗…?”
楚望舒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就是…除了毕业班,每年春天,大家好像都会得一种‘春瘟’。并非是生病,而是…”
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女孩子们…会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伴儿,特别要好,像…像谈恋爱那样。一起吃饭、自习、散步…比任何人都很亲密,整日形影不离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夏天一到,就结束了。经历过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望舒的神情微微一滞。
她想起刚转来时观察到的景象:很多的、不同的一对女孩子,在走廊角落里依偎着低语、在食堂里亲昵地互相喂食、在操场边树荫下悄悄紧握的手……
本以为那是少女间因爱的躁动而真情流露的瞬息,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笨拙和纯粹。此刻她却听到都煦用“春瘟”,这样随意的、甚至带着点轻佻的词语描述,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放任瞳孔深处掠过晦涩的情感。
“那你呢?”
清洌如山泉般的声音泠泠淌过,是望舒在询问她,目光锐利地锁住都煦躲闪的眼睛,“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都煦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那目光烫到。她用力摇头,湿漉漉的短头发被甩出细小的水珠,宛同一只乖巧的小兽,“没有。”
随即,她抬起眼,热切的视线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片,直直地迎上望舒的脸:“你呢?”
沉默再次蔓延,只有雨声喧嚣。
冰冷的湿衣紧贴着皮肤,寒意随时间拉长而更深,然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的体温就这样微弱地传递着,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暖源。
都煦几乎能闻到望舒发梢上雨水的气息,掺杂着她身上的一种混着香甜水果和微微汗迹的淡香。
鬼使神差地,都煦抬起头,迎上望舒深不见底的目光,“那…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望舒瞳孔微颤一阵,没有回答,而是静默地端详起她。
都煦的脸颊被湿气和紧张蒸得绯红,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很大,像受惊的小鹿,却又固执地、带着微弱的希冀死死望着她。
这种近乎莽撞的坦诚,太少见了,尤其是在这座闭塞的小镇里。或许,不知者无畏罢。她忽然觉得对方很像自己。
就在都煦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想要垂下眼睑的瞬间——
望舒动了。
她只是微微倾身,彻底拉近了那本就微乎其微的距离,用一只手倏地扣住了都煦的手腕。力道不重,带着不容置疑;另一只则抚上都煦的后颈,这样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