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消息的暗卫摇摇头,奉上一张东西:
“具体过程、对话,都在此处了。”
安芰走上来接,二十二却突然喝了一声:
“等一下!”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递东西的、接东西的、等着看的,都是一愣。
二十二站起来,手垂在身体两边,不自觉搓了搓指尖;
她有些迟疑地抬起眼睛:
“我知道轮不到我说,主上就当我是多嘴……”
她微微侧头,极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张呈上来的东西。
“这些天帝师是如何操劳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头了。您也不会忘,我知道。”
“无论这上面写了什么,说了什么,藏了多少我看不懂的隐晦东西……”
“二十二都期望您千万小心,不要中了他们的离间。”
她说的很慢很慢,却没有停顿过。
圣人和帝师的关系,本不该她来置喙;
但她总是难免担心——这并非不放心她主上的品格,退一万步来说,她也不能够算在局外者清的范围里——而是她的前辈们就是如此教她的:
只要不能确信帝师变心叛变,他们就得护着帝师。
君臣同心,最为重要。
皇家的暗卫们除了整体出生入死地给皇帝卖命,还得不忘回头协调一下二人关系。
也不知道初代的首席定下这规矩的时候,是有多少用不完的闲心。
她低下头,没等来想象中的训斥,反而听见圣人和蔼对她道:
“我记得了。”
“有你这样的下属,是我和老师的福分。”
二十二闻言一怔,低身行了一礼,不再说话。
皇帝看过了记录,递到一旁烛火上烧了;
灰烬竟是一整片金红,又很快凉下去,落在桌上才碎开。
“手段低劣,用心却险恶。”
看似挑弄人心尽在掌握,可是只要被挑拨的二人不离心,这些手段就成了跳梁小丑的无稽之谈。
唯一让人烦躁的是秦家手段的一贯风格:
若是事成,他们则占尽先机;
若是不成,他们亦无什么损失。
泥鳅一样,抓不住手,只是令人白白恼恨。
不过与帝师说了几句话而已,帝师又没有降罪,能将人如何呢?
可是如果帝师听了进去,或是消息传进宫里,令圣人起了疑心……那帝师也就不得不想着些要自保。
最让人无力的便是这猜疑扣成了一个无解的环;
谁也不知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不知对方是否猜疑自己,也不知对方是否会因为怀疑自己猜疑对方而不得不为了防范做出危害自己的举动。
裂隙一旦产生,就再无法修复如初,只会如山崩一般一直扩大下去,直到彻底分歧。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给了秦家一次又一次蹦跶的勇气。
秦家此前都伏于暗处,今日竟于京城京郊两处同时现身,唯恐不够招摇。
对风采青下手,是在点明他们了解了皇帝的布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姜孚沉下心想了想,忽然问了个与先前貌似无关的问题:
“殷楣如何说?”
二十二回道:
“主上算的准,刑部正是殷侍郎在值夜。”
“他说手上的案子在忙,走不开,让他同僚去查此事。”
姜孚点头。
其他不论,朝中官员中毒如此大事,其中定有一层目的是引开聚集在前几日员外郎欺君之罪的视线。
殷楣不受算计,拎得清此时不是抢功分心的时候,做事倒是稳妥,回头要加赏。
天牢那边也加派了卫队,以防万一有人劫狱,也算是个不抱希望的守株待兔之举。
处处都要算到,事事都要留心。
姜孚垂下眼,盯着奏折上新干的朱砂墨迹。
如果是老师在这里,会怎么做?
敌人要迷惑自己,不能让他们轻易看透……
他手中能调动的势力很充足,不会输,只是要他决定指到哪里去。
如今的形势已经比奉德年好了太多。没有身居高位的秦姓忠臣,秦家没有办法以权势抗衡皇权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