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问题问出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抖,那是源于灵魂深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巨大恐慌和迷失。
李辰安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锁骨下方那枚黯淡无光、边缘隐有裂痕的淡银色月牙印记上。
方才疗伤时,他已清晰感知到这印记深处蕴含的、与那冻结战魂破灭之眼的冰蓝月光同源的气息——那是深埋于血脉根源的太阴之力烙印。
“没有名字,我给你去一个吧。”
“银月。”他开口,声音却格外清晰,“你以后就叫银月。”
“银……月……”少女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如同荒漠旅人捧起一捧清泉,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荡开。
这个名字,像一个锚点,将她漂泊无依的意识碎片暂时系住。
她抬起头,望着李辰安,眼神里那份深重的茫然褪去了一点点,换上一种纯粹的、近乎雏鸟的依赖和感激。“主人……”
李辰安眉峰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这个称呼过于卑微,带着浓厚的依附色彩。
他本欲纠正,但看到她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的小心翼翼的确认和惶恐不安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个失去了过往、力量失控、身处绝境的脆弱灵魂,抓住任何一根浮木都会本能地紧紧依附。
此刻的“主人”,更像她为自己定义的一个求生坐标。
“走吧。”他没有回应那个称呼,只是手臂微抬,给予她更稳固的支撑,同时周身的真气防御范围扩大了几分,将两人身形隐匿于更深的幽暗之中,朝着远离天骸殿核心的方向疾行。
……
万骸城的崩塌如同垂死巨兽的抽搐,规模远超李辰安最初的预计。
他们穿行在如同巨兽肠道般错综复杂的骸骨通道中,周遭的景象触目惊心。
支撑通道的巨大洪荒兽骨肋骨,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随时可能彻底断裂倾覆。
地面铺就的、由某种高强度骨材打磨的“砖石”,大片大片地翘起、碎裂、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些区域,暗红色的怨念之力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熔岩,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形成灼热粘稠的死亡沼泽,散发着腐蚀灵魂的恶臭,稍有不慎沾染便足以销骨蚀魂。
扭曲的怨灵面孔在暗红的浆液中沉浮尖啸。
原本镶嵌在通道顶部、散发着幽幽魂火充当照明的巨大颅骨灯,此刻大多已熄灭或坠落,在地面摔得粉碎。仅存的少数也忽明忽暗,将崩塌的通道映照得愈发鬼影幢幢,如同通往炼狱的回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骨粉尘埃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以及……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
惨烈的厮杀无处不在。
失去了城主和骸烬大长老的统御,万骸城内部脆弱的秩序早已崩溃。
崩塌引发的恐慌与绝望,瞬间点燃了骸骨妖物血脉深处的混乱与暴虐。
“吼!挡我者死!”
一头身高近三丈、由无数巨型兽类腿骨拼合而成的骸骨巨魔,正挥舞着堪比攻城锤的骨棒,疯狂地砸击着前方堵塞通道的另一群狼形骸骨妖。
骨屑纷飞,哀嚎不断。
它只想冲到上层相对安全的区域。
“杀!杀光这些低等贱种!核心区的宝贝是我的!”
另一侧,一群身披残破金属甲胄、显然生前是强大妖修转化的高等骸骨骑士,正冷酷地屠戮着挡路的弱小骸骨杂兵,眼中魂火跳跃着贪婪。
更多的是漫无目的、被恐慌驱使的低级妖物,如同潮水般在通道中无头乱撞,相互践踏,撕咬成一团。
惨绿的魂火、碎裂的白骨、飞溅的骸骨碎片,构成了这末日巢穴中最为野蛮混乱的画卷。
李辰安带着银月,如同两道在沸腾熔岩缝隙中穿行的幽影。
碧落黄泉剑悬于身侧,真气防御并非单纯防御,而是形成了一层介于虚实之间的“薄膜”,紧贴两人周身。
所有靠近的飞溅骸骨、失控的能量流、乃至那些狂暴妖物无意识散发的凶煞气息,一旦触及这层薄膜,便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比撑开护罩更隐蔽,消耗也更小。
他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并非一味向下或向外,而是根据崩塌的频率、能量乱流的强度以及妖物暴乱的密集程度,在迷宫般的通道网络中不断调整,时而攀上倾斜的骨梁,时而潜入塌陷形成的断垣阴影,最大限度地避开混乱的核心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