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罗罗被王扬吓到,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也被冻结得干干净净。
“继续走,不要停,也不要走太快,边走边听我说。”
在勒罗罗愣神之际,王扬的步伐依旧保持着原先的节奏,散步般地向前走去。
勒罗罗记腹震惊,记腹疑问,却没有时间消化,只能跟上王扬脚步寻求答案。
“我之前给你讲过主战派,还说主战派在荆州有一个重要人物,我虽没说他是谁,但我想你已经猜到几分”
勒罗罗心中一惊,耳边回响起王扬的话:
“有人‘汶阳蛮狼子野心,唯刀兵可慑,必屠净全族以绝后患!凡妄送绸缎者,当诛之以谢天下’,说这话的人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和荆州大大相关,又极好战”
此事在他心中一直是个隐忧,他也和父亲探讨过,父亲也倾向相信此,说若无主战派掣肘,朝廷不至于派一个年纪轻轻的贵公子,不带符节诏书,不带金银绸缎,就这么孤零零地进了汶阳峡,凭一张嘴来收复蛮部。
“是巴东——”
“对,就是巴东王。他是最不愿看到汉蛮和盟的,我也猜到他会从中作梗,只是我以为他会等到我回奏朝廷之后才发难。可没想到他竟然提前派人去了永宁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要挑唆永宁部对你们用兵,或是在你们归附之前灭了你们,或是寻机杀掉我。即便我能生还回奏,你们又能坚守到请奏归附之时,但蛮中战乱已起,主战派阻挠我们接纳归附的理由就多了,什么‘蛮人内讧,待其自决’、‘情势有变,以待后察’、‘势穷来投,非出诚心’什么的。总之他会千方百计地阻止归附。所以我在帐中一看到萧娘子,便知道要坏事。不过不管她还是巴东王,都不知道我此来是得了——”
王扬声音停顿,手指向天上一指,给了勒罗罗一个眼神。
得益于王扬之前在蛮寨中关于口诏的铺垫,勒罗罗心领神会,郑重点头。王扬嘴角微扬,笑容略带讥诮又显得游刃有余:
“所以我有权便宜行事,这就是我有底气谈永宁、武宁、宜都诸部处置之原因。这一点,只怕萧娘子也没想明白,还以为我只是姑妄一,暂行拟定。她认为她在和我对弈,巴东王也认为他在主和派对弈,但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正如萧宝月的铺垫让昂他恍然大悟,很快接受了“汉廷内斗”的预设。
此时勒罗罗也是一般的茅塞顿开,只觉王扬在大帐中那些蹊跷难解的辞都得了到贯通:
“我本以为我奉命出使,已安荆蛮,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此事朝廷自有处置,非你所能知,便是巴东王也不甚明了。”
“我自然是清楚的,只怕你尚在梦中”
如果王扬直接让勒罗罗站在萧宝月的对立面,只怕勒罗罗会胆怯,毕竟萧宝月背后是巴东王,是整个荆州。所以王扬一开始就埋下了以天子为底牌的引子,这引子埋得隐晦,又不留把柄,单听一句只能隐约感受其意,待到前后相连,方让人豁然开朗。
无论昂他还是勒罗罗,怎么都想不到,王扬和萧宝月这对一见面就开始互踩的男女,竟然早早在唇枪舌剑里藏好了话头,王扬藏得最早,见面第一句话就开始为此刻伏笔。萧宝月则是第二句才进入状态的。
两人一面互踩,一面接对方的话,一面安插能惹两个君长遐思的伏笔。表面上,两人对话听起来顺当自然,但其实一词一句都是两人的精心算计!就像高手下棋时布下的闲棋冷子,当时瞧着摸不着头脑,等到布局完成,首尾相应,才人如梦初醒。只是真的醒了吗?非也,这是被人刻意引导而成的、自以为的“醒”,其实所谓醒者,尚在梦中。
“别停步,继续走。”
王扬拍了一下勒罗罗,让他跟上步伐,继续“造梦”:
“她既然代表巴东王,便绝对不可能坐视我联合三蛮归附。昂他一出帐,她便会威逼利诱,蛊惑永宁部对我们下手——”
勒罗罗虽然接受了王扬给的设定,但萧宝月的表现历历在目,实在不像要对人下手的样子:
“不至于吧?她应该也是赞成我们归附的,起码不反对。如果她真有心破坏,完全可以当场出,或阻挠或挑拨,可她除了刚开始和你争执几句之外,后来再没添过乱子,反而还顺着你说过几句,想来也是愿意促成我们归附的。毕竟她也没想到你能让三部一通归附,何况她——”
“我是朝廷使臣,又占着大义名分,我说的道,是几家共利共惠之道,她既没立场反对,也没能力反对。她便是想沮坏,有我在场,也让不成事。所以只能等我不在场的时侯再单独拿捏昂他。此女乃巴东王麾下第一谋士,最擅行阴计。‘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她的不添乱和附和,不过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