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立于城守府血迹斑斑的台阶之上,脚下是乌顿身首分离的尸骸。玄甲上的龙纹被血污浸染,更添几分狰狞。他冷漠地环视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池,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狼藉一片,百姓们从藏身之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脸上交织着恐惧、茫然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希冀。
“陛下。”蒙挚大步而来,甲胄铿锵,脸上溅满血点,却精神矍铄,“城内顽抗已基本肃清!斩首四千余级,俘获羌兵及附逆者逾两千!乌顿麾下大将悉数授首或就擒!”
“我军伤亡?”秦明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阵亡八百余,伤者两千三百多人。”蒙挚语气沉了沉,“凉州义士…死伤亦颇重。”
秦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自发聚集过来、身上带伤、衣衫褴褛却眼神灼热的凉州义士首领们。
“凉州父老,”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不畏强暴,心向故国,临危举义,助王师光复桑梓,此乃大功于国,大恩于朕。”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有参战义士,皆按军功论赏!战死者,从优抚恤,子女由官府抚养!伤者,全力救治!所有被羌逆胁迫从贼者,既往不咎!”
“万岁!陛下万岁!”义士们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这几句话,无疑给了他们这些浴血搏命者最大的肯定和保障,也迅速安定了那些曾被迫为羌人做事者的惶惶之心。
“李敢。”
“末将在!”
“着你率所部,即刻接管城防,肃清残敌,维持秩序!有趁乱劫掠、滋事者,立斩不赦!”
“喏!”
“蒙挚。”
“末将在!”
“清点府库,统计缴获,安抚降卒。将乌顿及主要羌酋首级,腌制装匣,传示西陲各郡,以儆效尤!”
“遵旨!”
“传随军书记官及工部匠臣。”
很快,几名文官和工匠战战兢兢地前来拜见。
“即刻起草安民告示,张贴全城:即日起,凉州重归大乾!免凉州全域三年赋税徭役!开官仓,赈济灾民,分发粮种,助民恢复生产!”
“召集工匠,即刻勘察城墙、官署、民居损毁情况,拟定修缮章程,所需银钱物料,由朝廷拨付!”
“臣等遵旨!”文官和工匠们连忙领命,心中震撼于皇帝雷厉风行的手段与看似冷酷下的务实。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如同一剂剂强心针,注入凉州这座刚刚经历重创的城池肌体。混乱被迅速遏制,秩序开始重建,希望的火种被重新点燃。
处理完紧急政务,秦明在亲卫的簇拥下,步入已是狼藉一片的城守府大堂。亲兵迅速清理出一片区域,摆上简单的桌椅舆图。
他刚坐下,一名听风卫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下,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陛下,北庭急报。”
秦明目光一凝:“讲。”
“北境诸部,闻听陛下凉州大捷,乌顿伏诛,反应各异。原神木附属之‘黑水’、‘秃发’等三部,遣使至北庭都护府,献上贡品,辞恭顺,请求内附。然…‘浑邪’、‘休屠’等大部,虽未异动,却收缩部众,加强戒备,其首领…拒不见我都护府使者。”
秦明面无表情,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北境广袤,部族林立,向来首鼠两端。乌顿覆灭,足以震慑宵小,但也必然引起一些强大部族的警惕与自保。恩威并施,方是长久之道。
“告知蒙挚北庭都护,对恭顺者,厚赏羁縻,准其内附,开放边市。对观望戒备者,暂不加兵,但需严密监视,增派巡骑,示之以威,勿令其以为朕鞭长莫及。”
“喏!”听风卫领命,悄然退下。
此时,堂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片刻后,一名亲卫入内禀报:“陛下,凉州城内几位幸存的士绅族长,在外求见,恳请叩谢天恩。”
秦明略一沉吟:“让他们进来。”
很快,几位身着虽旧却整洁的儒袍、面带惶恐与感激的老者,在亲卫的引导下,颤巍巍地步入大堂,远远便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草民等,叩见陛下!陛下光复凉州,救我百姓于水火,再生之恩,没齿难忘!”为首一名白发老儒声音哽咽。
“平身。”秦明语气稍缓,“凉州遭劫,尔等受苦了。日后安心生产,朝廷自有恩典。”
“谢陛下隆恩!”老者们再次叩首,却并未起身。那白发老儒犹豫片刻,似乎鼓足了勇气,颤声道:“陛下…草民…草民等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