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之下的城市分外静谧。天寒地冻,对大多数人这都不会是个散步的好日子,对孤独的她们却正好合适。
何况今天的她不怕冷。他披着长风衣,看不出里面是否穿够了衣服。既然他记得提醒她穿衣,总没有反而把自己冻着的道理。但小钟还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冷不冷?”
“不冷。”
“我的手是热的。”小钟骄傲地展开血色红润的手掌。
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是吗?”
大钟撑着伞,正不知如何单手脱下手套挽她的手,她先一步将手放在他戴着手套的右手上。
“今天同学来问,谁给我穿的那么多衣服。”
“你答是谁?”
“你猜。”
他想起早上的事却笑了,“总不能直接说是我吧。”
这一笑,小钟才知虽他关心不假,但一本正经的态度,非要她穿上那套惹人嫌弃的秋衣裤,是有心逗她。
小钟暗暗记下这个仇,漫不经心地编起谎话,“我就说是你,可她们一个都不相信。”
他上钩了,不由地纳闷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小钟卖关子地长长一顿,忽然转到他面前,踮起脚来偷吻他的唇,“我什么也没说。”
她将他稀里糊涂地绕进去,自己却飞快跑出来,似急着去扑下一只蝴蝶,“你的嘴唇好冰。”
但大钟好像完全没上当,反客为主道:“那夜在雨里你也是这样,好冷。”
这是在暗示她,他还清楚记得那一夜的细节,怎样的冰冷或炽热,青涩,怎样的吻,怎样的叫,怎样的温柔乡。但她不似他敢于回想。好像稍稍碰到一点边,就足惹得她面红耳赤,六神无主,比她做过最激烈的春梦还过分。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可回想?
——不对。听他的口气,仿佛平素就时常怀念。明明是两个人的记忆,却只他一人偷偷地故地重游,岂不是更不公平?
小钟又羞又愤地盯他。
他倒够厚颜无耻,挂起无辜又怅然的表情,问:“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帮你回忆……”
小钟听半句就气得要跑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在他的手中。无处可去。
只是真到说出口时,他腼腆地抿唇,也难以启齿地没了下文。
小钟难得知道见好就收,不要冤冤相报,连忙给他台阶下,“不说了。”
“不说了。”
达成共识。
散步回去的途中,又路过小区外的花店,因为寒潮,花卉滞销打折,两个人好奇地进去张望,再出来就各自捧了满怀的花。她们几乎买了店里所有的白花,玫瑰、百合、绣球、香雪兰、洋桔梗、康乃馨……还有若干用得上的配草,回到家用三只大鱼缸插起来,摆在最显眼的桌心,像养了一屋的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