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叫“爸”。
“秦芊芊呢,借助她,你说不准能和你爸斗一斗。”
盛时摇头,说他这人理想主义也好,看淡名利也罢,他干不出牺牲婚姻为自己谋利的事。
倒也不是多么高尚,他实在意懒志怠,总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朋友又问:“那你和你那个‘晚安小姐’怎么样了?”
因为他的朋友圈,朋友这么代指桑兮渺。
盛时似想起什么,看了一下日期,没头没尾地说:“我出去一趟。”
朋友见他那么着急,也来不及问原因,只提醒他带伞。
半个小时后,他见到桑兮渺。
她站在屋檐下,身上是一件连体的海绵宝宝珊瑚绒睡衣,头上戴着一个灯泡样式的发夹。
很……奇特。
但显然,她没有见喜欢的男生前需要精心打扮的包袱。
桑兮渺躲着雨,走到他的伞下,拉住他的手腕,“陪我去个地方。”
盛时没问她去哪儿,更没问她真的要这样出门吗,他觉得她是想做就直接做的人。
跟上她的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种,抛下全世界,夤夜私奔的疯感。
这是她考试的前一夜,也是他搬出家的第一夜。
当看到紧闭的铁门时,桑兮渺懵了。
盛时打着手电,看了眼旁边的告示,从前不久开始,为了园区管理,晚上九点闭园。
“算了。”
她蔫了,大老远跑过来,谁知道门都进不去,“我们回去吧。”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翻进去,”他偏了偏头,“试试?”
桑兮渺上大学前,都算得上是循规蹈矩,至少,从未干过大半夜偷偷翻墙的事。
当被盛时扶着,终于踩到地面时,她却一边紧张得东张西望,一边感觉无比兴奋和刺激。
盛时笑道:“好玩吗?”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好玩。”
掌心里攥着的手一片冰凉,还有些发抖。
像是一只没什么胆量,却又爱惹事的猫崽。
此时,桑兮渺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被他牵着,僵了下,他随即松开。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月亮露出一角,公园内没亮路灯,只有路边设置了地埋灯,因而不算太暗。
他们走到马克思和恩格斯雕像前。
本体连基座约五六米高,在夜里显得巍峨壮观,是这座公园里的地标性建筑。
仰望着马克思自信从容的脸,桑兮渺忽然问:“你有理想吗?”
这是一个打小学起,可与《我的妈妈》媲美的作文命题。但她最差的就是作文,既写不出那把倾斜的伞,又写不出当科学家、为人类奋斗的宏伟理想。只有干巴巴的“我的妈妈是医生,她工作很忙”,以及,“我想变得独立”。
生活独立,经济独立,精神独立……这样,她就不用再被约束,管控,做得不好也不会遭到贬低。
最后得到的分数就成了她与班级第一无缘的“罪魁祸首”。
盛时说:“理想听起来太崇高了,不如说是愿望吧。”
桑兮渺顺着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笑了下,“当下的愿望,祝你考试顺利。”
她抿了抿唇,“这是我要许的,你别浪费了。”
“那——”盛时略略停顿,“祝今夜人类都好眠吧。”
她笑:“伟人会保佑我们的。”
他也笑:“嗯。”
她闭上眼睛,双手交握,置于额前。
他照做。
突然有说话声传来,桑兮渺连忙拉着他躲到雕像背后,屏气凝神,等巡逻的人走过去。
她衣服的颜色太亮,盛时侧过身,几乎将她半笼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像是末世里,唯一可依靠的战友。
桑兮渺低着头,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胡乱地想着,万一被抓住,会不会受处罚。
主要是为了避免被他身上的气息攻陷理智。
那是混杂着冬日雨夜独有的凌冽的寒气,以及某种草木调香气的味道。
夜已经很深了,似乎不会觉得有人会大半夜地来拜一个雕像,巡逻进行得潦草,手电筒的光柱甚至没往他们这边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