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裹着红布转过身子,婴儿的哭声像春日惊雷,震得沈瑜白睁开眼。
苏满梨瘫在枕上,唇角沾着血痕,却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比窗外初绽的芍药还明艳。
沈清钰突然捂住嘴转身,白月吟手忙脚乱地往炭火盆里添炭,而沈瑜白颤抖着伸出手,触到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时,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斜斜切进窗棂,在苏满梨汗湿的额角镀上金边。
婴儿的啼哭声里,沈清钰端来温热的参汤,白月吟轻轻替苏满梨理了理乱发,沈瑜白却还攥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血痕,忽然俯身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
≈ot;梨儿,辛苦了…没下回了…我太害怕了。”
苏满梨虚弱地笑了,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小人儿身上,窗外的海棠被雨水洗得发亮,一片花瓣恰好落在婴儿枕边,像谁轻轻落下的一个吻。
风儿拂动,勾着花瓣飘向窗外,落在书房的书籍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上,沾染了些许墨迹。
一双白皙的手,将书籍合上。
院中的梨树枝桠间漏下碎金般的阳光,五岁的小女孩坐在沈瑜白身侧,墨玉般的发辫上系着海棠红的丝带,发梢还沾着一两片未抖落的梨花瓣。
她穿着月白绣梨花的小襦裙,裙角绣着细密的卷云纹,腰间坠着白月吟送的羊脂玉平安锁,此刻正晃着藕节似的小腿,手里攥着半块芝麻糖,腮帮鼓得像小仓鼠,杏眼弯成月牙。
≈ot;母亲,这就是你和娘的故事吗?”
沈瑜白望着她像极了苏满梨眉眼——笑着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糖渣。
小女孩睫毛扑簌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ot;那时候母亲好爱娘喔~≈ot;
她忽然仰起脸,梨涡里盛着蜜糖似的笑意。
≈ot;阿蹊也很爱娘~比母亲少一点~”
≈ot;我们阿蹊最乖了。≈ot;
沈瑜白将她抱上膝头,指腹抚过她柔软的发顶。
她们为女儿取名沈棠蹊,取自≈ot;桃李不言,下自成蹊≈ot;,既合了院中的梨树,又藏着海棠般的温婉。
她鼻尖还沾着糖屑,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钻,忽然伸手去摸沈瑜白腕间的红绳——那是苏满梨生产那日她咬出的血痕,如今已淡成朱砂色的细链。
≈ot;吃饭啦——≈ot;
苏满梨的声音从雕花门帘后飘来,她身着浅绿襦裙,袖口绣着梨花,发间别着沈瑜白送的羊脂玉簪。
棠蹊立刻从沈瑜白膝头蹦下来,小鞋子踩过青石板,发出≈ot;哒哒≈ot;的响声,却在跑到苏满梨跟前时忽然放慢脚步,像只小兽般蹭进她怀里。
≈ot;娘做了糖醋排骨吗?
≈ot;自然做了。≈ot;
苏满梨刮了刮她的鼻尖,抬眼与沈瑜白对视。
阳光穿过梨树的缝隙,在她们身上织出金绿相间的网,棠蹊的玉锁在胸前晃出细碎的光,像落在春水里的星子。
沈瑜白起身时,书页上的墨字被风吹得轻轻翻动,那行≈ot;满梨枝头雪,瑜映白月光≈ot;的题字,恰好落在棠蹊蹦跳的影子里。
≈ot;快些来。≈ot;
苏满梨伸手替沈瑜白理了理歪掉的发簪,指尖掠过她耳后。
≈ot;今日的梅子酒是新酿的。≈ot;
棠蹊已经攥着两人的衣角往前拽,发间的海棠丝带扫过阶下的青苔,惊起两只振翅的粉蝶。
梨花落在食案上,与青瓷碗里的糖醋排骨相映成趣,而窗外的梨树,正把春天的故事,悄悄藏进新结的小梨苞里。
青瓷碗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沈瑜白刚给棠蹊夹了块山药,就听见院外传来≈ot;噼里啪啦≈ot;的脚步声。
抬眼时,马富贵已经像阵风似的卷进堂屋,发髻歪成鸡窝,裙角沾着半片草叶,身后紧跟着举着檀木戒尺的郑幽千,墨绿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片尘土。
≈ot;马!富!贵!≈ot;郑幽千的戒尺在半空晃得呼呼响:≈ot;你竟敢把我的医案拿去折纸船?!那是前朝太医院的孤本!≈ot;
≈ot;娘你追不上我!≈ot;
马富贵躲在沈瑜白身后,冲郑幽千做鬼脸,鼻尖还沾着不知哪来的泥巴。
马芬芳则拎着个描金食盒慢悠悠跟进来,掀开盒盖露出酱牛肉和桂花糖藕,嗓门亮如洪钟:≈ot;老沈!白姐姐说你新酿了梅子酒,咱今儿必须整两盅!≈ot;
≈ot;你呀,跟孩子置什么气。≈ot;
苏满梨笑着给郑幽千递了块帕子,沈棠蹊早已迈着小短腿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