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几天前才见过杨衍,见他鬼祟,又听说有人受伤,趁着黄昏时街上人少,忙让阿珠陪着去将彭小丐搬入医馆,又将大门掩上。杨衍让他先救人,孙大夫连忙施药止血,所幸那两刀砍得虽深,却没伤着内脏,只是出血过多。彭小丐年纪虽老,功力却深厚,暂无性命之忧。
杨衍调了李景风临别相赠的顶药给彭小丐喝下,那药是朱门殇挣杵法宝,一共也只送了李景风十颗,在武当山时已经吃掉了四颗,剩下六颗李景风分成三份,他与明不详各拿了两颗,虽不能治本,却能治标。
他刚喂完药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孙大夫与阿珠都吃了一惊。杨衍使个眼色,孙大夫拉上帘子,让阿珠开门,杨衍提刀躲在门后。
阿珠开了门,道:“我们医馆歇息了,明日请早。”
外头是一名中年女子,只见她牵着一匹黄鬃马,急道:“把那红眼小子的衣服脱给我!快!”
杨衍不明就里,阿珠也纳闷。那女子道:“那马驯良,没人驾着跑不远。要救彭小丐就快脱衣服!”
杨衍从门后走出,认出是群芳楼的七娘,见她催促甚急,并无恶意,也不多问,忙将衣服脱下。七娘进屋换了杨衍衣服,又取了斗笠遮住头脸,快步走出,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彭小丐失血过多,不一会便沉沉睡去。杨衍把彭小丐一家的事情说了,又道:“我不敢拖累孙大夫,等明天总舵稍好,我们就走。”
孙大夫却道:“见死不救还是大夫吗?何况是彭总舵!”
到得深夜,七娘重回孙家医馆,阿珠替她开了门。她一进门便上前看彭小丐的伤势,报了自己身份。孙家医馆离群芳楼不远,孙大夫祖孙两人都听过她的名字。
七娘又骂杨衍道:“抚州路上行人多,你一马双驾跑过来,谁没瞧见?把马随意丢了,还不被人发现?心眼比棒槌还粗!”
杨衍脸上一红,低头说“是”。
“我把马往北骑去放了,扰乱他们,不过瞒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搜过来。”七娘道。
杨衍问:“七娘怎么找着我们的?”
“老总舵下葬了,抚州城还是有些尴尬人,群芳楼的消息最灵,又听到九江口跟赣州道上的赊刀人故事,我早起疑。徐放歌前脚刚进抚州我就知道要出事,等听说了总舵被个红眼少年救走,除了你还有谁?料你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记得几年前那个花柳大夫是从孙大夫手中把你拐来,就摸上孙家医馆,在附近瞧见这马闲走,就雪亮了。”
杨衍心中一惊,问道:“还有谁知道我认识孙大夫?”
“当年照顾过你的姊妹早从良去了,未必有人记得这件事。”七娘说着,径自坐在孙大夫看诊的椅上,翘起腿,斜靠在桌上支颐道,“这里虽不十分安全,也没更好的地方躲,只是还要再布置。小姑娘,取些帘幔过来。”
阿珠道:“医馆里没有。”
七娘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怕不有十两重,想了想,又取出一些碎银。孙大夫惊道:“太多了!”
“不多,怕你没命花。”七娘道,“大锭银子太显目,现在你用不得,这些碎银给你买些零碎用物。明天买幅窗帘,把医馆一角围起,让总舵跟这小哥躺里面。明日医馆要照常开业,遇到有人问,就说是麻疯病人,他们不敢看。”
孙大夫吃了一惊,问道:“医馆还要开业?”
七娘道:“别惹人起疑。”又道,“给总舵买些好药。”她又想了想,“有什么事,让这小姑娘来找我。记得,一切如常,夜熄灯,早开业,什么多的事都别做,我不会再来见你。”
她说完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彭小丐,道:“看老总舵的余荫能不能保住他们一家了。”
七娘走后,孙大夫叹道:“果然烟花之地多奇女子啊。”阿珠照着指示买了窗帘挂上,只留杨衍照顾彭小丐。又听到医馆外有人马经过的声音,料是搜查,唬得孙大夫和阿珠心惊胆颤。
时刻一到,孙家医馆熄了灯,孙大夫爷孙两人就寝。杨衍夜晚无火光便不能视物,就趴在彭小丐床边歇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自己是睡是醒,忽地听到彭小丐咳嗽的声音,忙问道:“总舵,你醒了?”
“醒很久了。”彭小丐语气虚弱,声音中满是沧桑,与之前意气风发截然不同,彷佛一日之间老了几十岁般。杨衍知道他心中难过,自己也不禁难过,心神激荡之下,眼圈泛红,道:“我真是扫把星,走到哪里都出祸事!害了自己一家人不够,又害了总舵一家……”说完忍不住趴在床沿哭泣。
“傻孩子……”彭小丐摸着他的头道,“是人要害人,不是神仙要害人。你只是倒霉,老撞上。难道你不来,徐放歌就会放过我?”
杨衍拉着彭小丐的手,问道:“总舵,你有什么相熟的人可以帮忙吗?例如谢堂主,或者其他人?”
彭小丐道:“你这双眼睛,走出去就引人注目,要是遮头遮脸,肯定也会被拦下盘查。那些跟我相熟的人,徐放歌不知道吗?他们此时自身难保,你去求他们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