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野的拳头悬停道半空中,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邓芩脸上的红痕,那是陆家和在她脸上留下的,淡淡的红痕激起了他的回忆。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母吵架,客厅里时不时传来打砸的声音,母亲总是穿着的长袖高领针织衫。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梦魇一般围绕着他,从小时候躲在被子里,拼命地捂住耳朵,害怕地瑟瑟发抖,到现在,他一听到一看到这些,还是会引起生理性的不适。
“妈,你不能离婚。”陆长野慢慢把手放下去,声音中夹杂着哭腔,“我都知道了,你把这些年的产业转给了他,我难道不能生气吗?我才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
“难道要我把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东西拱手让给陆家和吗?”邓芩摇摇头,“阿野,我肯定会离婚的,小时候你不是还经常这样劝我吗?放心吧,陆家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全都是你的。”
“所以,你只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陆长野往后踉跄了一步。
邓芩没有说话,但这无疑是默认了。
“对,你一直想离婚。真好笑,我以为你疼我来着,到头来不还是把我当负担,现在好了,你的事业稳定下来,用不着再借用陆家夫人的名头……”陆长野红着眼睛喃喃道:“妈,我就问一句,是不是我让你失望了,所以你才不要我的?”
邓芩没有否认。
陆长野看了眼邓锦年身上的伤,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了声。
“好,我不阻止你离婚,新年快乐,我祝你以后过得开心一点。”
“阿野。”邓芩摸了下他的侧脸,疲惫地勾起唇角,温柔地和小时候一样,“以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很自责,心想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呢?可是现在,你和你父亲已经和解了,你也长大了,我可以放心地离开了,不是吗?”
陆长野不住地摇头,被抛弃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邓芩在他脸上打量了几眼,“疼吗?以前你父亲打你,你老是说不疼,说你讨厌他,恨他,希望他去死。其实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根本就不恨他,反而极端地崇拜着他,你那么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就是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吗?为了这个,你可以连自己的婚姻都拿去当筹码。”
邓芩眉眼低垂,“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告诉江寻那孩子呢?你觉得,他会不会也离开你,不要你?”
陆长野浑身一颤。
“你不敢去想,是不是?”
“……妈,你为什么要提他?”
邓芩微怔,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江寻就是只渺小到根本不用在乎他感受的蚂蚁,你掌控了他的心,他的情绪,甚至是他的人生,你觉得他不可能会放弃这些离开你。”
“阿野,你和你父亲,有什么分别呢?你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确是一个很成功的继承人,因为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地复刻了他,陆氏在你手上,只会比现在更辉煌。”
这不是赞美,至少现在不是,在混杂了这些话的状况下绝对不是。
仿佛洪水滔天,一瞬间将那些逐渐回神的理智又一次淹没了,陆长野不再记得自己之后骂了什么,总之是很恶毒的话,肮脏的诅咒,他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他!”
但事实上,他在邓芩那双冰冷的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陆家和,暴躁易怒,像个脱了缰绳的病马。再后来,警笛声响起,他坐在警察局里坐了整整一夜,坚决不肯向邓锦年道歉。
直到陆家和亲自带人上门,维持着体面答应了离婚的要求,邓锦年这才同意和解。他以为父亲会向往常一样,拿着棍棒把他揍一顿,但这一次没有,内心的恐惧愈渐加深了。
他模糊地听到陆家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太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