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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动静。
一个红发小鬼几乎是滚进来的,冠帽也歪到了耳根:
“启禀阎王!有个红衣厉鬼在殿外插队,与别的鬼打起来了!”
阎王摘下眼镜,不疾不徐地用衣袖拭干了镜面的雾气,轻轻对折,放至一边,搁在了《地府年中工作总结》的封皮上。
“规矩,都贴在告示牌上了吧?”她缓缓问道。
“小的刚念完规矩,她就踹翻了告示牌!”
鬼差捂着青紫的额角,“她还掰断了锁魂使的钢叉。”
“这样吗?”阎王捋了捋鬓发散落的银发,“带进来吧。我倒想瞧瞧看了。”
话音刚落,殿门轰然大开。
是被踹开的。
殷千寻浑身翻腾着血雾般的怨气,眼瞳暗红,手里拎着半截夺来的钢叉。
她踏过门槛时,后面两个鬼差正忙着捡自己被撕下来的胳膊。
阎王摆摆手,几个残兵败将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她数着这位红衣女鬼的步子:
三、二、一。
钢叉的尖尖磕在阎王面前的案几上,磕出个深而小的凹痕。
殷千寻俯身,手按在案几上,一缕发丝拂过阎王的保温杯:
“老东——”
“新摘的彼岸花果榨汁,”阎王却突然仰起脸,“要不要加冰?”
她指了指案几边缘摆着的琉璃壶,里面的红色液体缓缓沉淀着。
可恶。
这阎王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面目可憎的老登了。
这会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法令纹的沟壑里都蓄着温柔。
殷千寻握着钢叉的手微微一滞,满腔戾气突然没了着落处,在胸内打了个转,又沉沉地坠下去。
她低声道:“我问你,仲堇在哪?”
“仲堇?”
“别装傻,你什么都知道——医仙,亓、官、柔。”殷千寻一字一顿道。
阎王眨了眨眼,抬起手:“你且等等,我来查一查。”
她枯瘦的手指在虚空划拉了几下。
一道刺眼的光幕浮现在案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如蚁群般蠕动,皆是仲堇的罪状。
“医仙爱上蛇,触犯天条……”
阎王眯着眼,读得很是仔细,“拒受九世情劫惩戒,现已切断轮回路,打入无间……”
阎王将光幕掉了个方向,亮给殷千寻,嘴角噙着怜悯的笑意:“看到了么?”
殷千寻眉心紧蹙,睫毛轻颤着,目光飞速浏览这些狗屁不通的条文。
读到第三条时,她突然扬手——
光幕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哐当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玻璃片子。
“我瞧这些屁话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仲堇人呢?!”
阎王倒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招手,那些碎片又拼回原状,温顺地落回她掌心。
“如今的年轻小鬼,戾气怎地都这么重……”她掸了掸上面的灰。
殷千寻没耐心再与她耗下去,抡起钢叉便要往阎王头上捶过去。
然而钢叉在空中呼啸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浑身一紧。
不知何时缠上来的红绳已经勒进了她的衣襟,越挣扎就嵌得越深。
她被迫昂着头,眼睁睁看着阎王重新调出光幕,轮回判笔在上面轻点几下。
那熟悉的因果轮回系统,又亮起来了。
阎王语气依旧温和:
“来,姑娘,选几个关键词……”
殷千寻被那绳子捆得气息短促,艰难道:“选…选你爹。”
“我爹?”阎王略一思忖,似是陷入回忆。
“我爹是当年忘川河畔的一只老鳖,被孟婆抓去熬了汤,喝过的鬼,个个投胎到了长寿乡,活过了三百岁……如今地府连年亏空的局面,说起来,这个老鳖爹得担几分责——你确定要投成他?”
殷千寻根本无心听她絮叨,只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挣开束缚,可那丝线却越缠越深。
阎王叹了口气,提笔在一块青玉令牌上缓缓书写:“你若是不选,那便只能按系统默认这一世是蛇,下一世,仍是……”
“闭嘴!”殷千寻猛然抬头,眼里烧着怒意,截断了她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