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看着他抱着弟弟,步伐沉重关上门。
她有些愣,她知道自己应该在意刚刚尺言的落寞举动,以及突然出现的祖父,可她现在毫无感觉。
女方家长看得愣愣的,一头雾水,但被这等场面唬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他,他……这,这。”
小姨长吁一口气,手摸上烟盒,又放下:“赶紧谈吧,赶着回家。”
林老师此刻小心翼翼地问:“尺言与他父亲,好像不是很亲近。”
“这孩子没妈。”小姨只是答,“难产死的,生了个小王八蛋。”
女方父亲心中潜藏害怕,试图用张扬的言语挽尊,虚心地嚷嚷着:“不是说爹妈都来不了吗,这,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就,就算只剩一个爹,怎么就不能和他家长谈了?”
小姨一句:“你受不起的。”
众人愣愣,转头看向小姨,非常震惊。
“刚放出来的。”小姨没忍住点一支烟,夹在嘴边,轻描淡写道,“判了死刑。”
第24章 挚友
迟雪靠在窗户下面, 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雨幕唰唰地划过,在走廊上蒙上一层白色。
她曾经幻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下雨天, 父亲朝她迎面走来,那把绿色的花伞滴着水。她无数次侧脸,试图去寻找身影, 留给她的是雨幕清脆忧愁的声音。
尺言有几日都没来上学, 学校里空荡荡的, 只剩留守的一个年级。迟雪问学长, 学长说,他呀,忙着呢。
询问到感情方面时, 学长皱皱眉, “嘶,好像是真分了。”
尺言这段长达半年的校园感情,断得很彻底,像是斩去一条红线一样, 十分简洁,却留给众人无限暇想。
“他对感情还是挺认真的。”学长说。
迟雪心里装下这件事, 继续在下雨的走廊等待他。
过很多日, 他才重新挎着包, 出现在她面前。
他从雨幕中钻出, 转身踏步上青色的台阶, 留下湿湿的脚印, 一个人走过正在上课的教室。
这次, 他看见教室门外的迟雪, 微微一顿, 没有停留,转身向教室里去。
迟雪不意外,她把目光持续性地投向他,像是在看一只小雀。迟雪一直看到他走到最后,拉开椅子,安静坐下,他把包挂在桌耳,而他抬头看向黑板。
里面是林枫在讲课,声音平稳有力。
林枫讲了数学,从选择题讲到压轴题,从压轴题讲到竞赛题。尺言听得很认真,有时会做笔记,靠在椅背上伸着手在纸上写下一串。
迟雪这时候,才看到他涂了黑指,尾指上绑着一条黑带子。他有些忧愁,距离笔记本很远,迟雪不禁回想自卑的郭雨生,他坐得是那样端正,俯背,要贴得纸很近。
“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休息一下吧。”林枫下课。
教室里动静并不大,大家似乎都习惯安静做事,这独属于学生的雨季节奏,时间在流水中缓慢前行。
尺言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动,而是垂着眼沉思着什么东西,他的椅脚微微翘,离起地面。
林枫看他一眼,抿抿嘴,手上捏着尺言上交的假条,上面赫然写着“奔丧”二字。
他趁着学生空荡,缓慢走过去,出言安慰道:“节哀。”
尺言点点头,回应老师的关心。
“我听校长说了,虽然这件事很影响你心情,但高三在即,你还是尽早调节好心情吧。”林枫温言,“有什么困难可以和学校说,学校会经历帮助你的。”
十八岁的尺言正式失去了父母,他不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孤儿,如今孑然一人。
迟雪感到饱含水分的空气很闷,有些寒冷,又有些热。
她也看到林枫办公桌上的假条。自己那只见过一面的祖父去世,具体情况不知。
她靠着椅子背坐下来,浑身有一种无力感,父亲也失去了父亲。
整整一天,她一直在班级末尾等待,试图与父亲交谈,可惜鼓不起勇气。她只能像郭雨生在背后望着自己一样,望着尺言。终于,在漫长的下课时间,众人纷纷扰扰的交谈声间,她走过去。
“下了好久的雨。”迟雪对他讲,她望着外面,天空一片青色的灰沉。
尺言也跟着望望外面,看到乌青的天空。
“我看到你的假条了,实在突然,请节哀。”
尺言这才回答:“是吗。”
他脸上并不表露出悲伤,而是一种早有预见的平静。迟雪看见他绑在尾指的黑丝带,那也许是葬礼的象征。
她还没经历过葬礼,父亲也没接受过葬礼。
尺言突然问她:“你不喜欢下雨么?”
迟雪微愣,被这番主动打得恍然,几秒才回道:“可是,这不是雨季吗。”
尺言突然笑笑,像是在自嘲,身子向前离开椅背,“我倒不怎么喜欢下雨。到处都阴冷,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