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殊长叹了口气,终究是如鲠在喉,不能忽略,他坐起身,痛定思痛,“这是不对的,陛下。”
李昇自后往前抱着他,似乎躯体上的紧贴能传来温暖,也能让两颗心渐渐靠近,“不!不是的……”
“怪不得,你上次跟我说不想看到我和萧遥说话。”温兰殊扶额,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李昇握着的双手,“不该有的,断了吧。”
“小殊,你对谁都好,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暖的。可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你是冷的,比千年寒冰还冷。”李昇悲凉地笑了笑,像是在嘲讽自己多年来不着边际的幻想和一厢情愿的挽留,为什么做了这么多,那人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温兰殊气得跳了起来,“李昇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说我是冷的,那你呢?你把我拘在长安城,明知我想进台阁,却还是听了那些人的鬼话把我弄到太常寺?你才冷,你比我狠多了,我当你年少心性畏惧韩相,没想到你这一出玩儿得溜啊!”
他快疯了,这几年是他最重要的光阴,眼看同僚做官的做官,成家的成家,而他不仅要忍受流言蜚语,还什么都做不了!他要是别人还好,太常寺多清闲啊……可他是温兰殊啊!
十八岁中进士的温兰殊啊!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捡了个恩将仇报的皇帝回来,这会儿气得泪都飚出来了,上前箍着李昇的肩膀,“你说我冷?你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的吗?他们都说,温兰殊真轻松啊,跟皇帝眉来眼去,朝中官员升升降降,吹个枕头风就行了,还说早知道党争这么简单,他们也去找个好看的送进宫好了……你以为我不在意是不是?你以为我一直都是……”
泪水夺眶而出,清泪浇透了眼睫,温兰殊捂脸痛哭,李昇懵了,正想安慰,结果温兰殊推开了他,“李昇,你是不是特恨我啊?”
“我……”
温兰殊扭头就走,无视李昇的挽留。他走出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出门的那一刻狂风大作,他望着寂寥天宇,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什么进士啊,都是笑话,不过是人家皇帝的玩物罢了,偏他还没有玩物的自觉。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早知帝王不喜文武艺,学它作甚?
李昇一人在大殿里,其实这天跟之前没什么不同,他一个人的时候多了去了,尽管可以召嫔御侍奉,可他总忍不住拿来和温兰殊比较。妃嫔比温兰殊体贴,也有欲望,希望有更多封赏,以及更多权力,所以安抚她们也很简单,皇后更是会协助管理妃嫔。
其实李昇的后宫倒是一片和睦,他不会过度宠爱谁,因为世间的人除了温兰殊,别人在他看来都一样,要么是想从他这儿得到点什么,要么是想害他,要么两者兼备。
温兰殊是区别于这二者的。
温兰殊什么都没要过,因为忠心是臣子本分,即便有一些无礼的要求也不会想着反抗,忠君嘛,都是这样的。而且这样的天才往往自小精神富足,又我行我素,不会去计较太多,更不会像常人一样,拘泥于喜怒哀乐。
李昇当然明白,温兰殊在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离他极其遥远的世界。
他若想和温兰殊说上话,就必须剪断温兰殊的翅膀,把对方关在自己建造的笼子里。
李昇端起小几上的杏仁酪,那是以前温兰殊在蜀中带他出去玩的时候,经常买来给他解渴的。他现在是皇帝了,琼浆玉液,新丰清酒,想要什么都有,一碗杏仁酪还不是简简单单?
谁忘了都无所谓,为什么温兰殊也忘了呢?忘了他曾经多么需要他吗?
李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脑海里全是温兰殊的身影,挥之不去,渐渐成了他的梦魇。得不到的愤怒和卑微哀求的无奈,渐渐酝酿成最浓的毒药和春药,他更是说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对温兰殊有那样的想法,难道是肌肤相贴已经不能满足与日俱增的欲望了?还是说,他无比希望畅快淋漓的云雨,能借助空前的结合来让他确定,那人走不掉了,身上最深处已经有他的痕迹了?
一道惊雷猛然在天穹炸开,紧接着就是呼啸狂风,吹得树叶沙沙响。
雷响忽然纾解了李昇郁结于心的疑惑——
我是君,他是臣。
我为什么要渴望他接近我?
明明,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为我死都不在话下啊……
李昇笑得凄切又癫狂,笑声和风雨声回响在大殿,教殿外的宫女和宦官都不敢吭气。
温兰殊是他手里的风筝,而不是猛兽猛禽,不需要剪断翅膀,也不需要鞭挞,不为别的,因为君是君,臣是臣。皇帝也许会害怕拥有兵权的节度使,但永远不会害怕文人,因为文人永远生活在皇权的羁束之下,永远。
次日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文武百官在待漏院等待上朝,卢彦则更是天不亮就骑马过来了。昨晚因大理寺那档子事,许多官员凑在一起谈论,风暴中心的独孤逸群更显憔悴,孤身一人立在廊下。
卢彦则昂首阔步走了过去,“独孤,昨晚休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