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中,气氛逐渐诡异,裴祝安无声冷笑,他当然不会害怕,反倒被勾起兴致——
他倒要看看,这么大费周章,究竟要把自己带往哪里。
陈家庄园蛰伏在山影深处,夜色沉沉,将盘山车道压成一道狭长的裂痕。
山风乍起,惊起林间栖鸟,黑羽掠过天际。秘书躬身拉开车门,裴祝安抬手整理袖口,冷脸迈步走下。
“不是要见宁惟远?”alpha淡淡问。
“他就在这里。”秘书垂眼,“在这之前,家主希望见您一面。”
“陈安闵不是在医院么?”
“陈总有重要的话对您说,医院人多口杂,不太方便。”
大概是托孤——裴祝安不无讽刺地想。
今夜变故陡生,陈家也安静得不同寻常,裴祝安倒不需要指引,拾阶而上,熟稔走到书房。
想起陈安闵那张伪善面孔,裴祝安眉眼间浮现几丝厌色。
他没敲门,就这么闯了进去。
帘幕低垂,将光线隔绝在外。偌大的房间浸在黑暗中,不止空无一人,也无半点信息素流动的痕迹。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经过,是陈家的佣人。
裴祝安叫住对方,“陈总在哪?”
佣人瑟缩着回答:“陈总受了伤……在医院。”
裴祝安眉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诧异。他复又问道:“其他的陈家人呢?”
佣人还未来得及应答,一道熟悉声线倏然自身后传来。
“你想见哪个?”
裴祝安猝然回首,看清来人的瞬间,铅灰色瞳仁剧烈收缩。
三步之外,宁惟远正漫不经心地望着他,面容轮廓分明,丝毫不见疲态,反而噙着几分游刃有余的笑意。
——哪有半点传闻中的狼狈模样。
裴祝安一时怔忪,宁惟远已经欺身逼近。
青年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落一片阴影,掩去眼底翻涌情绪。他忽地偏头,指尖擦过裴祝安的鬓角,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再说一遍。”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你想见谁,嗯?”
“被带走的那个,九泉之下的那个,还是我——”宁惟远一指自己,笑吟吟开口:“在你面前的那个?”
裴祝安猛然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截骨头。
“你设局骗我?!”
“骗?”宁惟远低笑一声,任由他钳制,“方才,秘书是怎么转告你的?”
——求您救救宁惟远。
“没骗你。”
宁惟远垂眸,声音不见波澜,淡淡道:“信息素暴动确实有,只是,意外的源头不是我。”
“是陈仲同。”
“宴会开始前,他与百川的几个高层在休息室谈话,没想到信息素忽然失控,等级不低,在场众人无一幸免。事后警察在他身上搜出了违禁药剂——”
宁惟远轻笑:“本该用在我身上的好东西。”
裴祝安一滞,“你早就知道他要对你下手?”
“算是吧。”
宁惟远神色淡然,语气透着几分虚伪的宽容:“陈仲同年轻气盛,难免受到有心人的挑拨。我这个作兄长的,总要多担待些。”
“那陈安闵呢。”
“陈董事长年事已高,经不起太多刺激,即日起他会辞去董事长一职,痊愈出院后,会在疗养院颐养天年。”
命运的齿轮终于回到正轨。
心中风暴逐渐汇聚至眼底,宁惟远声音低沉有力。
“从今天起,我就是陈家的家主。”
裴祝安目眦欲裂,正要说话,呼吸骤窒,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颌线条紧绷,冷汗涔涔而下,落在地面,像是屈服。
苦艾气息愈发浓烈,辛烈、锋利,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刺得神经末梢发痛。
裴祝安牙关紧咬,试图攥紧拳头,却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指尖无力发抖,像被钉住——
这是宁惟远第一次用信息素彻底压制他。
下颌蓦然被钳住,alpha被迫抬头。视线模糊,裴祝安听见那道染着苦艾气息的声音从头顶覆压而下。
“看着我,裴祝安。”
每个字都如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高等级信息素的绝对压制下,五感几乎都被剥夺。
呼吸尽被攫取,裴祝安能清晰感受到宁惟远的靠近——鼻息灼热,苦艾辛涩,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宁惟远沉默地端详他,瞳仁幽深,情绪难辨。
裴祝安却太熟悉这样的眼神。
想也知道,宁惟远会如何将那些恶劣手段尽数施加在自己身上。今夜身份颠倒,过往种种,都如锋利的倒刺,一根根刺向裴祝安。
事已至此,裴祝安只恨自己太蠢,竟然对宁惟远心软。
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