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所爱会是什么感受?她体会过一次,无法想象伴随这种感受过了近千年是什么滋味。
柏汜和月照是那样相爱,她又是那样看着她们相爱,是妹妹,是小辈,甚至是她们的孩子。她为了柏汜“交给了”她的事,也为了不忍月照这样难过,心怀哪怕千万分之一的能把柏汜找回来的希望,带着她们教给自己的一身修为,下界去了。
这就是她的来历,一棵郁李树。下界之时,没想过会经历那么多,更没想过会是这样重逢。
“月照——姐姐。”
她还是想这样叫她。
月照淡然地点点头,又回头看看,“想不到霓衣,竟然是这样回来。”
“她?”
“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她是我的一件衣服啊,她——柏汜,柏汜还在的时候,曾说过,霓衣是我最好看的衣服,她最喜欢,所以我天天穿着她,穿着霓衣,给柏汜看,也给你看。你们俩,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后来——”
月照挪开视线,脚步也向湖边走去。
“后来,我得知柏汜和邪魔一起封印在那山里、再也回不来的那一天,我还穿着她,但再也穿不下去了,穿着她是那样冷,又那样烫,所以我把她脱了,她随风一飘,正好挂在你的枝桠上。那天你本来恢复原形,扎在地里吸收精华……”
她跟着月照,来到往日总是柏汜月照并肩而立的湖水边,看着月照此时孤单的身影,如同回忆里看到的画面,霎时泪下。
“结果一挂,你醒了,我一哭,你就来了。她呢,就飘飘荡荡,下界去了。想不到……其实你们缘分前定,都回到了这里来……”
“柏汜她,她真的回不来吗?我可以去找她。”
月照背着她摇摇头,“你去找她?也许她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她花了太多的力量去封印邪魔,与邪佞之气在一起,已经快要一千年了,修为损耗殆尽,也许——”
她听见月照长长地叹气,就像呼出了一部分魂魄。
“她也快要湮灭了,成为虚无,再也不会回来了。”
极端的冰冷的安静中,往昔柏汜如何抚养自己、如何把自己从一株幼小的树苗照顾成人的种种回忆如洪水袭来。当她朦胧中初初有意识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认识的除了周围的灌木,就是柏汜。柏汜在她身边和她说话,教她一点点修成人形,教她如何用人的躯体行动,教她读书写字,教她打坐修行,把她从一棵树教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而不是单纯的一个仙。是柏汜和月照两个人,给了她烟火气,人气,让她从有枝有叶,变成了有血有肉。她们带着自己一起生活,偶尔旁若无人地依偎,偶尔又一道和她玩笑,一时笑她怎么现在不结果子了,一时拿她开的花与别人比——终于有一次,她“反唇相讥”,说柏汜还只生松花粉呢,“黄黄的!”
像个孩子。
那是她真正的童年。后来在长洲镇的经历总觉虚无,也许就是因为这曾经有过的美好。
那时连三界都不知道,以为这一座月宫一双人,就是全部。
然后她们为巨大的变故而失散了。仿佛世界破损,因此而有三界。
当日为了找回柏汜、了结此事而下界,那时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回柏汜,事情不像其他上仙说的那样,柏汜不会回来了,她不信,她觉得自己只要找到柏汜,就能带她回来,回到月照的身边。
她曾看着这一副画面如此完美,也一定能修复它。
等到历尽波折回到月宫,她反而清楚地明白,柏汜也许真的回不来了。因为她见识过了魔界和绝寒峰,将所有的记忆汇合起来,她能想象当日那邪魔是何等强大,也就能认可月照的说法,否则怎么会有绝寒峰,又怎么会有炎魔地?
如果没有霓衣,自己也差一点葬身那里了,战胜炎魔可以,其代价可能是一道焚毁,成为新的什么别的魔。柏汜再是强大,也只能控制到这个份上。那她自己,也一起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