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曲不待男客,前些日子我听哥哥们说,长陵公府杜家的二郎向老板要了桐君公子去,杜二开价一百金,桐君不愿,这几日老板在其中斡旋,想要把桐君卖个更高的价钱。”
荔胭仰着头,可怜道:“女郎,那杜二恶名在外,荤素不忌,哥哥们说,他年少时就奸淫逼死过几个人,最恶心的是,他还曾强迫人与犬兽相奸,桐君被杜二要去,一定会死掉的。”
“所以你想寻求庇护?”
“是的,女郎,馆中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贵人,若得到她们的垂怜,便不会轻易被送出去了,女郎,您会怜惜我吗?”
“我很干净,您要检验一下吗?小荔身下之物分量不小,也没有被碰过……”
“不必。”
“那,今夜我来侍奉女郎,好吗?”
“嗯,你一直在水榭外盯梢么?”
“不是,不是的。”
荔胭这时候才知道羞赧,“今日哥哥提醒我早些做打算,我想出来试试,第一眼便看见了女郎,您熏衣时,选了荔枝味的合香。”
“我想,您喜欢荔枝,或许也会喜欢小荔。”
他用下巴轻轻蹭她膝盖。
“女郎,您喜欢小荔吗?我生得不够漂亮,也不如桐君公子才华横溢,您会嫌弃我吗?”
“不会。”漆萤盘腿打坐,闭着眼睛道。
“那女郎喜欢我吗?”
“你很像我养的猫。”
尤其是蹭她的时候。
荔胭软白的脸红了大半,“小荔情愿做女郎的小猫。”
“您想喝茶吗?”
漆萤摇头。
须臾后,他又问道:“您想吃牛乳糕吗?”
“不想。”
荔胭等候着被宠幸,惴惴不安,又难免雀跃,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最温柔好看的女郎。
他坐在她脚边,脸色越来越红,“女郎,我想去一趟盥室,女郎身上的味道好香,我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漆萤随口问道。
“小荔是男子,所以……”
漆萤睁眼,看向他身下,荔胭连忙遮掩起来,狼狈地起身去向盥室,出来后,见女郎在安静地打坐,又离开房间许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荔胭惊惶地推开门,脚步凌乱地走来,扑进漆萤怀里。
漆萤扶正他身子,问道:“怎么了?”
荔胭哆哆嗦嗦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一侧,哭道:“桐君,桐君他死了。”
他哭得悲恸,潸然不止,“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听哥哥们说,今日桐君迟迟不至水榭,有人去寻,却见他在房中饮下鸩酒,七窍流血而死,女郎,我害怕……”
“在哪里?”
“就在隔壁的小楼。”
“我去看看。”
“女郎,不要去,老板已经遣人把小楼封了起来,他极看重名声,不会允许明月曲逼得乐工自戕的传言流出去。”
“女郎,也许我不该告诉您这些的,只是我好害怕,您不要过去,您知道了这事,老板他或许会对您不利。”
荔胭吓得失魂落魄,漆萤不知道怎么安慰,便道:“不会的,我是安定公府的人。”
“啊?”荔胭迷惘,“您是,公府的女郎?”
“您与寻常公侯家的女郎穿着不同,小荔眼拙看不出,还以为您只是普通官宦家的女郎,这样,您还愿意怜惜小荔吗?”
他仰着头,泪意涟涟道:“小荔不是什么才貌双全的男子,也许会辱没了您。”
“坐好。”漆萤扶正他的肩,“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是哪座楼被封起来了?”
“云梦州南边的两座,便是我们在的这里,还有隔壁桐君居住的小楼,现在有护卫在楼下守着,不许人进出,女郎,是我私心悄悄带您进来的,我们侍奉女郎过夜,一般都会留在玉珰缄札馆,若是被管事知道,小荔也许会受罚的,所以……”
他可怜巴巴道:“能否请求女郎在小荔这里,等到守卫们离开后再出去?”
漆萤没有立刻应答,荔胭怅然垂泪,“小荔自知犯下大错,使得女郎为难,女郎不愿,也没有关系的。”
“可以。”
“是真的吗?多谢女郎!”
荔胭哭了片刻,漆萤无心再打坐,遂放下双腿,问他道:“你为何会到明月曲来?”
“小荔的母亲早逝,父亲曾是县衙书吏,七岁时,父亲获罪流放,小荔被送进外教坊学习舞艺,去年冬日,又被老板带入明月曲做舞伎。”
“小荔也不想堕落至此,可是教坊乐工是贱籍,由生到死,都是身不由己的。”
荔胭伏在她膝上兀自道:“在教坊时,都知说小荔身子年纪太小,气力不足,不能像旁人一样修习健舞,只能学软舞,譬如《六幺》《春莺啭》,我学得好,就一直扮作女子装束,都知怕我长得太高,不许我多食,每日只有两餐饭,晚上入睡前,常常饿得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