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顿的气氛掠夺了郁雾所有氧气,心脏狠狠一抽,塞满陌生情绪。
柯延臣不避让,幽深瞳孔灼灼紧睨着丞熠,“郁子,我说过,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丞熠身上有太过决绝的冷冽气息。郁雾呼吸着,在他身侧抬眼,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
他似有所感,低头,对上了她的眼。
两两对视。
她读不懂他眼中的漆黑晦涩。
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慢慢滑落,郁雾第一次滑出湿冷的眼泪。
她扭头看柯延臣,他一脸真诚坚定,漆黑瞳孔晕着碎光,一如少年时期他告白的那样。
眼泪再次无声下滑,郁雾汹涌的情绪即刻压制不住。
是柯延臣,是郁雾前半生竭尽所能追求不到的温柔。是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薄情人,是像风一样永远握不住的柯延臣,是十年意难平如鲠在喉的仇恨悲哀。
那些往事挟持着洪流决堤而来。
青葱岁月,情窦初开。
记忆中那个眉眼桀骜的少年,冷邃的浓烈眉眼,只对她微翘的唇角。在她窘迫不堪时给她校服遮挡血迹;恶作剧导致她被抓住毅然决然回来承担责任的他;替她去教务室顶罪拿手机;在晚自习下课克制伸出手臂给她扶的他;深夜为了她一个疑虑冲到楼下,把她抱的都痛;心疼她吃不了家常饭带她出去补充营养;许下一生热恋的手写诺言;以及最后,在体育馆当着几百双眼睛冷漠否认他们关系;当着学校一群好事者骂她是骚/货,让学校舆论沸腾、让她心窝流血、自尊心寸寸塌陷、溃不成军
是步步荆棘,血肉模糊的青春。
明明喜欢过,为什么那么残忍,那么冷漠。
只怪她。
怪她爱的太满,怪她爱的太热忱,爱的毫无保留,让他有恃无恐一次一次伤害她。
人们常说时间是抚慰一切的良药。时间一长,忘记就好了。可是时间不会赋予任何人忘记的能力,那些满目疮痍刺穿自尊的记忆,像深入骨髓的尖刺,拔不出融不掉,每次呼吸都颤抖着疼痛。
她忘不了。
眼前是她年少时奢望的柯延臣的喜欢,柯延臣当众的认可。
她无数次午夜梦回,从睡梦里哭着醒来,只为他。
现在,他就站在她眼前,不再嫌弃她拿不出手,不再嫌弃她晦气,当众告白选择了她。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关于快乐的情绪,眼睛泛酸,心如绞痛,碎了一地。
甚至分不清是爱的太麻木还是恨的太痛苦。
而丞熠。
好像互相有了好感的丞熠。
脑袋里像电影画面一帧一帧闪过,想起抵死角斗在他身下扭曲地颤抖,抖着嗓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想起他哄她呢喃的温柔缱绻情话;想起无数个相拥而眠的早晨夜晚,赤/裸交缠交颈喘息;想起十指紧扣逛超市;想起她拧巴他迁就她的无奈包容;想起他为她放弃可以改写历史的跨国合作,一拳一拳揍周晋的狠厉;想起酒吧里的热烈缠吻;以及昨天冷雨夜里的翩翩起舞
她眷恋他的气息,喜欢他的温暖拥抱,舍不得他带给她被爱的安全感。
他们明明马上就要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走向幸福。
明明就要幸福了呢。
可是,因□□而产生的感情能维持多久?新鲜感一过,是否还能继续坚守?
她也想选择他。
可是。
——付出真心会遭到报应。
付出真心一定会遭到报应。
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勇气,就这样随着僵持的时间偷偷溜走。
再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去冒险赌随时变化的真心。
世界上再也没有她这样长情的傻瓜了。
为什么,幸福总是在血肉模糊之中挣扎?
丞熠此时此刻的眼神,寒凉的好像不带一丝情绪,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森冷,无形压迫郁雾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口呼吸。把她的所有虚张声势通通穿透,只剩下一地的哽咽心酸。
陌生的情绪彻底吞没了她。彷徨,无助,仇恨,和悲愤不断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