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
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更坏的情况是,宋军溃散时将粮草军械丢失殆尽,眼下这些逃兵,许多人手里根本连武器都没有!
他们只能赤手空拳硬接女真人的大马金刀。
马上骑兵“唰”地一刀砍下,头颅向着天空飞扬,血如烟花一般泼洒开来。
赵清存的刀所幸还握在手里,虽然已经豁口,但好歹还能用。他用力挥刀杀向逼近自己的金兵,可这些人就像是砍不尽杀不绝的虫豸一样,围攻着、消磨着他。
挥刀下去砍倒眼前一人,忽听身后又响起喊杀声。
赵清存迅速回身,豁了口的刀将将抵住那柄对准他的头颅砸来的狼牙棒。
身后那女真军士冷笑着,将手中狼牙棒用力向赵清存的头颈压去。
赵清存极力支撑,眼看快要撑不住时,他忽向侧方撤力,紧接着右腿向前一扫,身如旋燕,立刻便将那人扫得扑摔在地。
赵清存毫不迟疑提刀斩下,可惜他都来不及确认此敌是否已死,身后就又有一人手拎狼牙棒向他打来。
赵清存再次挥刀抵挡,却听“啷”地一声脆响,他手中那把刀经受不住如此力道,整个刀身断成两截。这下赵清存也变成了赤手空拳与敌缠斗。
狼牙棒向着他的面庞砸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赵清存决然迎上,硬是用手中断刃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四下里皆是哀呼惨叫,面前的女真士兵戴着兜鍪,看不清是何模样,但赵清存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特别狼狈。但他不能认输,他不能死在这儿。
刀断了,那就不用刀!
赵清存提起中气,一脚踹向面前这人下腹,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刚才死去那人扔下的狼牙棒——对,没有刀,那就用女真人的狼牙棒来与他们对打。
“哐!哐!哐!”
两根狼牙棒砸在一起,几乎砸出火花,力道之大,震得人虎口麻木。
赵清存的功夫明显比对面那人好很多,眼下他有了武器在手,瞬间又恢复斗志。但见他挥动狼牙棒,以对方几乎无法招架的攻势猛力向其右肋击去。
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赵清存丝毫没给对方留喘息余地,只一瞬息,狼牙棒就向着对方后背击去——就像女真人打碎汉人的头颅一样,这金兵也被赵清存打碎脊梁骨。
眼看着又收拾掉一个敌人,赵清存抬手抹了一把唇边咬出的血渍,正要继续向南,却听得身后传来微弱响动。
那声音很细,却又十分尖锐,像虫豸振翅,又像是某种利器,划破了风,划破了战场硝烟,向着他飞袭而来。
赵清存下意识回身看去。下一瞬,他便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向心口,是一支利矢,此刻已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他中箭了。
这猛然激起的剧痛令原本就已筋疲力尽的身体抽搐着,再不受控制。赵清存仰面朝天,倒在了这片他们未能收复的土地上。
“砰!”
身体砸下,荡起一片尘土灰埃。
这场战争持续了几乎一天一夜,符离血流漂橹,满目疮痍。
大宋军队兵败如山倒。明明是十万男儿,可逃跑之时却根本想不起何为血勇,何为英毅。
高高在上的军官们平日里颐指气使,眼看要吃败仗时,却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留下那些低贱的丁夫和士兵为他们挡住死亡,甚至代替他们迎接死亡。
人啊人,荒唐的一生,不明不白地活了又死。
日出东方,乌鸦哀啼,狡猾的阳光躲在惊心惨目的战场旁,窥视着遍地残破尸身。
气味儿太过浓烈,以至于鼻腔已经根本分辨不出血的咸腥和火的焦臭。
鲜血汇着鲜血,尸体垒着尸体,风追着风,命催着命。
赵清存胸前中箭,像具死尸一样躺在废墟当中。突然,他动了动手臂,似乎想要挣扎,但最终却是徒劳。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又累又疼……赵清存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灰蒙光影,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宋军已彻底溃败,金人很快就会来打扫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