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声其实并不小。
不过咳嗽声更大,几乎震麻了池安的耳朵,让他无法听清那些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何落出来时,神色如常,板着脸,和进去时一个样儿。
他出门第一件事,凑上去把鼻子怼着池安的脸闻,大概还是闻到了些许随风飘散过来的江植的气味,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俩手捧着池安的脑袋,凑过去蹭。
蹭的味道对了,才松开,又沉默的攥住池安的手,牵着往回走。
真不是个好习惯,池安心想,面儿却不显,装作很好奇的询问,“和祖父聊了些什么?”
“聊雌父。”何落回复的很快,看来聊天很顺利,“还聊了雄主。”
“祖父说,雄主肯安静的在门外等,要么是太有心机假装的,要么就是太弱指望雌虫活命。”
“我说他咳嗽把脑子咳傻了,一把年纪还欠揍。”
“他就笑,说我和雌父一模一样。”
池安听完沉默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回到屋子,何落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果,那糖的包装纸已经褪色,包裹的糖块儿也不成型,像是化了许多次又重新凝固。
何落把糖塞进池安手里,说,“祖父给的。”
“祖父说,如果雄主不是装的,贵为殿下却能好成这样,一定吃了太多苦,让雄主吃颗糖甜甜嘴。”
池安剥开糖纸,糖块儿上已经印上了包装上的字迹,他还是塞进了嘴里,问,“谢谢祖父了吗?”
何落眉头拧着,约莫是在思索那糖会不会把他尊贵的雄主吃死,“谢了,我还骗他,说雌父总提起他,念他好。”
“其实雌父话很少,没来得及提起他就死了。”
第481章 来得及
有些事情,总是来不及。
来不及在雌父受虐待时长大,等强大时,只能给去世的雌父报仇。
来不及在糖果没化的时候回村,过期太久的粘上了包装纸的糖果,在嘴里化开时怪味几乎要遮掩住甜味。
来不及的事情太多,可实际上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日子太苦。
光是向前,光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
池安也总是错过,总是来不及。
父母去世后,他知道学习才是出路,拼了命的学,却不知道姐姐赚钱辛苦,在后厨洗碗冰水泡的指节肿胀,做服务员站的脚踝留下了隐伤。
等池安赚了许多钱,再带着姐姐去治疗时,却得知这些折磨人的病症只能缓解。
于是每逢阴雨天,哪怕现在的姐姐可以永远不进厨房,哪怕现在的姐姐活的恣意,那偶尔因不适而转动的脚踝,依旧让池安悔恨当时的疏忽。
现在想来,其实他带着悔恨,又做了许多值得悔恨的,再也来不及弥补的事情。
沉醉工作,伤了身体,误了生活。
早些年错失的对姐姐的陪伴,原来长大了也没能弥补回去。
如果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去跳伞,被迫穿越,只怕他依旧会醉心事业,错过陪伴姐姐的一年又一年,要等失去了才会醒悟,然后陷入更深重的后悔。
就像是嘴里这颗味道怪异的糖果,融化了一次又一次,确实依旧会凝固。
但永远不会是最开始的味道了。
“雄主?”何落一根筋向前看的脑子就有这点好处,他不往回想,不内耗,果决干脆。
池安完全能想到自己这媳妇儿的脑回路。
祖父见不见都行,跟祖父聊得好聊不好都无所谓,祖父给不给糖接不接受雄主都没关系。反正见都见了,聊都聊了,都过去了。
这种心态其实很适合受苦受难的可怜人。
当然,池安想着又觉得莫名悲伤。
也就是可怜人受的苦经的难太多了,很难得到好的值得珍惜的物件儿,日子苦的没精力去对每一件错失的事情后悔,才会这样习惯性的无所谓。
每种生活,都会建立相应的适应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