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毛裘,裘襟未束,风一吹便扬起一角。
雪光映照之下,他眉眼冷淡,神情懒倦,那股常年浸骨的肃杀之气淡了许多,竟添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温存之意。
也不是温柔,是一种介于静与沉之间的气息,像风雪初霁,万物寂静。
只是看着,便让人心里发紧。
那日,宫门口,我离去之前。
李昀说:“你说,看到你与三皇子是相识,太子会如何想?”
我一时语塞。
心里明明知道这一切并非我刻意为之,不过是天意弄人、机缘巧合,可当真话说出口,又有谁会信?
李昀却不需我作答,仿佛早已了然我心中所想,淡声道:“那便对待所有人都一样。太子许就当你喜好交友,不致完全疑心于你。”
我仰头看他,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他却突然说:“我那处园子里有一条温水河。四季不断泉水流入,许多鲜鱼养在其中。卫公子若闲,不妨前去看看?若能亲手捉上两尾,也是难得的趣事与滋味。”
我沉默片刻。
对于他的邀约,我并无兴趣。
但若是去的话,一则像李昀说的也许可以转移太子猜想,将“对所有人都一样”的说法包进这邀约里;二则也可以探探他的口风。
于是,我轻声答道:“那便叨扰李将军了。”
走至亭中。
四下皆是回旋微风,寒意如箭,扑面而来。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话都来不及客套,便先出口道:“将军,我们就在这亭中落座吗?这风…呃……怕是有些太冷了。”
李昀却道:“在亭中赏雪景、食鲜鱼、饮浊酒,不也是人生一乐?”
他说得风雅,我却只觉袖口灌风,耳边猎猎作响。
但主随客便,我只好强作镇定,含笑点头:“也是,也好。”
等了半晌,李昀没有说话,我抬头看他。
只见他目光揶揄,仿佛看我这副模样,笑我耐不住寒雨。
他微微摇头:“还是走吧。再好的景致,若叫冷风催着,那就赏得敷衍了。”
说罢,他侧身让开一步,抬手朝前方一指。
我顺着他指向望去,这才发现亭后不远竟还有一座小巧暖阁,窗棂低垂,烟气袅袅。
那里才是他真正设下的落座之地。
原来,他在耍我玩笑。
一进屋,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寒意顿时褪去大半,连骨缝都被这股暖流细细浸透。
我跟着向里屋走,穿过外屋隔断。
一整面俱钉明瓦的透光窗映入眼帘,看起来是仿江南园林的格局修制。
窗棂镶嵌,红木描漆,配以绛色绉纱。
此时推开窗户大半,正将院中景色尽收眼底。
院中积雪、廊檐、绿竹,一览无遗。
窗下设有三面倚靠的卧榻,铺设软褥,榻几案上酒肴罗列,皆是热腾腾的。
榻前地面还置着两只大铜盆,竹炭静燃,无烟,却有一缕檀香气溶于炉中,袅袅不散,幽而不烈。
不多时,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热酒佳肴一一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