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密特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拿起桌上那张全家福照片,轻轻擦拭了一下相框玻璃,然后递给了赵振国。
照片是黑白的,但保存得很好。
照片上,年轻的施密特,那时头发还是深棕色,脸上没有皱纹,和一个年轻女子手挽手站着。
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黑色长发,东方人的面孔,眼睛很亮,笑容温婉。两人中间,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但眉眼间有东方人的柔和。
照片的背景是柏林勃兰登堡门,天空很蓝,阳光灿烂。照片下方有一行手写的德文日期:61年8月12日。
第二天,8月13日,柏林墙开始修建。
“这是”赵振国抬起头。
“我的妻子,李槿禾。”施密特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是中国人。56年,她来东柏林留学,学机械工程。我们在洪堡大学认识,59年结婚。60年,我们的女儿安娜出生。”
他接过相框,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女子的脸:
“61年夏天,我们带安娜回她的老家海市探亲。我们在海市待了一个月,见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八月初,我们返回德国,拍下这张照片。”
施密特顿了顿,眼睛望着窗外,但目光没有焦点,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代。
“8月13日,李下班去幼儿园接我们的女儿,想回家的时候,柏林已经被隔开了。我在西柏林,李和安娜在东柏林。她俩再也回不来家了。”
赵振国屏住呼吸。
“十八年了,我只能隔着一堵墙,远远地看着我的爱人、我的女儿”施密特的眼眶红了。
“赵先生,我给你这些资料,”他把相框轻轻放在茶几上,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看着赵振国,“是因为李。如果她知道,我帮了她的同胞,帮了她的国家,她一定会高兴的。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赵振国手里的文件夹沉甸甸的,不仅因为纸张的重量,更因为里面承载的东西,一个德国工程师十几年研究的结晶,一个丈夫对妻子深沉的爱,一个被时代撕裂的家庭的悲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同情?这些在这样沉重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看手表,他该走了。
“施密特博士,”他站起身,双手捧着那个文件夹,“这些资料,我会认真学习的。也请您代我向您的夫人问好。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施密特也站起来,握了握他的手:
“谢谢。照顾好这些资料,用好它们。这就是对我,对李,最好的回报。”
——
六点十分,赵振国回到酒店。
刚走进大厅,就看见唐康泰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但显然已经凉了,没有冒热气。
“唐主任。”赵振国走过去。
唐康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他早上就觉察到赵振国偷溜出去,但并没有拆穿。
“他给了我一些资料。”赵振国打开文件夹,给唐康泰看。
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