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决然地将受之父母的一头长发,付之利剪,表示割断尘缘的决心。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情!杨乃武心潮起伏,久久无语,对于小白菜的处境,当然能够充分了解。如果她还在刘家,惹得“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福官疯魔了,当然是件很严重的事,她必得设法避开,这想法亦完全不错。但是不是非出家不可呢?
这是一个疑问!是杨乃武无法解答的疑问。他在想,既不让她出家,又不能让她再回到刘家,那就必得为她作一个妥善的安排。倘无此安排,则在青灯黄卷中讨生活,实在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这样想着,不由得就说:“现在我才明白,怪不得净慧师太那样子答复我!”
“答复你?”小白菜惊奇地问,“大爷,你跟老师太见过面了?”
“没有见过面,”杨乃武答说,“我托段二奶奶跟净慧老师太去商量,想到大悲庵跟你见个面。她说——”他突然顿住,觉得转述的话很关键,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说出来。
这样的态度,当然会引起小白菜的疑惑,但她没有开口,只看一看他,将头低了下去。
杨乃武却是考虑停当了,认为转述净慧师太的话,正好作为一个试探,便即说道:“她跟段二奶奶说,如果我肯带你回南边最好,光是见一面就不必了。妹妹,你觉得她的话怎么样?”
“我不知道。”小白菜依然低着头,“不过,我们不还是见了面吗?”
“是的。”杨乃武黯然说道,“过去的事,大家总算说清楚了,未来的一切,都还不知道怎么样!”
“这,”小白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就不必管我了!”
“我怎么能不管?我能狠得下心,看你出家?”
小白菜不答,杨乃武亦不知道怎么再往下说,想了好一会儿问道:“刘老太太始终不知道福官对你那一片心?”
“现在也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你自己跟她说的?”
“不!”小白菜说,“老师太一直逼着我问,为什么一定非要在这里出家不可?她说,如果真的要出家,她可以给我写一封信给杭州云栖的一位老师太,是净慧老师太的师兄。此刻不妨先回刘家。我说,就因为不能回刘家,我把福官的事告诉了她,刘老太太是听她说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刘老太太也赞成你出家。”
“不是赞成!”小白菜是为人分辩的语气,“她老人家也是没法子。”
“是的!教我成了刘老太太心里也觉得不过意。妹妹,这件事,我看你还是要仔细想一想。不要任一时的性子,过后觉得犯不着,再要还俗,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话说得很率直,而小白菜似乎很冷静,很有把握,“不会的!”她说,“出了家就再不会还俗了!”
这也就等于提醒杨乃武,要挽救这个局面,唯有此刻;一错过了这个时机,局面就定了。而杨乃武始终不敢说一句,只要她不出家,将来她的归宿着落在自己身上,因此,情势到了推车撞壁,不转变就说不下去的地步。
所幸的是,小白菜今夜可以不回去!自己有一夜的工夫,或者可以筹划出一条善策。
于是他扶着桌子站起身说:“你坐一会儿!把这碗面吃掉,我等一下就来。”
小白菜扶了他一把,同时问道:“你到哪里去?”
“我想跟善政去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总而言之,不能看着你无路可走!”
小白菜不即答话,漆黑的一双眼珠,在长长的睫毛后面闪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挽着他右臂的一只手,松了开来。
这是已回心转意的鲜明表示,只要有个妥善的安排,遁世之念,可以打消。意会到这一点,杨乃武陡觉双肩沉重,现在的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了!小白菜未来的大半辈子,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只看自己能不能为她尽心尽力,作个很适当的安顿。
本来是在局外,劝得听也罢,劝不听也罢,毕竟没有任何责任;如今不同了,身在局中,她的难题就是自己的难题,非往前冲,找出一条路子来不可!
这一转念间,想象反倒飞扬了!杨乃武心里在想,既然情势逼得人非往前冲不可,那就只有开步走了再说。第一步当然是不让她再回大悲庵,而刘家又不能回去,这就很明白了,眼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个地方让她暂住一住。
灵机一动,这不是现成的地方?于是杨乃武站住脚,在黑头里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并不是不能开口的事,而且照段二的为人来看,这件事很有成功的希望。
想通了为之心怀一畅,摸黑穿出角门,声响已经惊动了段二与詹善政,一起迎了出来。
拿灯一照,只有杨乃武一个人,段、詹二人都觉意外。詹善政问:“她呢?”
“在里面。”杨乃武说,“我有点事,想跟段二爷商量。”
“好,好!请进来。”
等詹善政将杨乃武扶入屋内坐下,他看着段二问道:“她为什么一定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