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看段二爷。”
詹善政以为杨乃武的用意是在让他了解与段二交谈的情形,以便为他在姐姐面前作个证明。心想,他既如此坦诚,自己有话亦应该实说,因而问道:“我是不是一定要去?如果只是为了替你做个证人,那就大可不必!”
“不是。”杨乃武答说,“我们一起去看段二,看他怎么替我安排,倘若我能跟她见面,最好你在外面听——”
“那,”詹善政抢着说,“更没有必要了。”
“你不要心急,听我说完。我跟她见面以后,也许话说清楚了,她也肯回刘家了,别无纠葛,自然最好。倘如她有什么要求,我能答应她的,当然答应;不能答应的,就要回来跟你商量,所以你也应该听听。”
这话平心静气,理路清楚,詹善政点头答应了。
“我们现在来研究。”杨乃武又说,“我们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出家?果然能看破红尘,心如止水,出家在家还不是一样的吗?”
詹善政亦以此为疑。他觉得沈妈的看法,或许是借此逼得杨乃武非见她一面不可,倒有点道理。不过,他也觉得这个看法,以漠视为宜,所以这样答说:“现在也不必去研究,一见了面就知道了。”
“不!我们先要明了她的心事,才可以预料她会说些什么话,这样,就不至于让我仓促之间,无以应付了。”
“这话倒也是。”詹善政说,“我们要研究她会有哪几种态度,哪一种态度如何应付!”
郎舅俩放宽思路去设想,小白菜跟杨乃武见了面会出现的态度,归纳起来,一共四种:
第一种,接受劝告,仍回刘家,随刘老太太回浙江,再削发出家。
第二种,愿意接受刘老太太的安排,成为杨乃武的外室。
第三种,不止于成为外室,还希望取得杨家的名分。
第四种,根本不肯见,而且亦不肯回刘家。
“最后一种情形,大概是不可能的。”詹善政说,“不过不能不把它估计在内。”
“如果有这样的情形,那亦没有法子,只好从此以后,尽量想法子把她忘记掉!”
“那么,若是第三种情形呢?”
“决不行!”杨乃武斩钉截铁地,“决不可能的。”
这是他在“明志”。詹善政考虑了好一会儿说:“姐夫,我说句我心里的话,照刘老太太的好意来安排,不失为两全之道,姐姐亦同意的。”
他的话跟神态都很诚挚,杨乃武有点动心了。
“只好到时候看情形。不过,”杨乃武很认真地说,“善政,我是真的希望她肯听劝,跟着刘老太太回浙江。在我,只要把心里的疙瘩消掉,从此以后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所谓‘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找到花儿市中四条胡同,首先发现的是大悲庵,一带白粉墙,两扇黑漆门,若非门楣上挂着泥金的匾额,只当是普通的住宅。
斜对过坐南朝北,小小一所平房,大门旁边果然有块“段寓”的牌子。杨乃武毫不迟疑地举手敲门。
来应门的是段二自己,很客气地说:“请进,请进!”
“这是我内弟詹善政!”杨乃武转脸又说,“见见段二爷!”
“段二爷!”詹善政恭恭敬敬地作个揖,“来打扰你了。”
“好说,好说。屋里坐!”
进门落座,少不得有番寒暄,等谈到正事,段二告诉杨乃武说,他妻子上午就到大悲庵去了,却不知何以到此刻未回,颇费猜疑。
“不要紧,不要紧!我等一会儿好了。”
话虽如此,杨乃武与詹善政都有预感,恐怕等也是白等,必是小白菜不愿相见,而净慧正在相劝,所以段二奶奶还在那里听确实信息。
不过宾主之间倒是不愁没有话可谈。原来段二是镖行出身,会武的人多半会疗伤,他问起杨乃武那条受伤的腿,送了一张药酒的方子,细谈这张方子的作用,如何得以舒筋活血,又指点泡制药酒时,该注意些什么。一谈谈了大半个钟头,门铃响了。
为杨乃武所期待的,果然是段二奶奶回来了。杨、詹二人双双起立,由段二引见后,段二奶奶说一声:
“两位请宽坐!”接着向丈夫使个眼色往里走了进去。
段二自然紧跟着。这一去过了好些时候,方又见他出现,一见面就说:“真想不到的事!小白菜真的要出家了!”
杨乃武与詹善政无不诧异,互相看了一眼,随又转脸望着段二,催促他说下去。
“内人去的时候,刘老太太正在那里,跟当家师太关起门来谈了好半天。内人一直在那里等,所以晚到这会儿才回来。”
“噢!”杨乃武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她是要出家,不是已经出家了?”
“日子都挑定了!”段二答说,“刘老太太跟当家师太谈下来,决定让她出家,这里

